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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家 [樓主]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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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第  十  回

          聆先声而知劲敌   留余地以养真才


  那个妇人奉了这个美差,满心欢喜。预先寻几块绢袱带在身边,好待干事之时
揩抹淫水,省得湿了别人家的被褥。捱到点灯时候,忙把门锁,走过街来。

  艳芳故意哄他道:“今晚竟是虚貌了,他方才寄个信来,说被人批住吃酒,脱
不得身。还要别约日子。大娘且请回罢。”妇人听了,急得眼中火出,鼻内烟生。
又怪艳芳不寄信转去,强他今晚来,又疑艳芳起先失口许了,如今舍不得让人,要
赶人回去,自己受用。埋怨了一会,艳芳笑道:“我是哄你。如今想又要来了,只
打点与他干事就是。”先烧一盆热水,同妇人净了下身,然后拿一张春塌,铺在床
横头,自家睡了,好听他们干事。吩咐妇人把大门关好,悄悄立在门后,他若来必
轻轻敲门,你听见敲一下就开门,放他进来。不可使他敲多次,恐怕隔壁人家听见
。放他进来之後依旧把门闩好,一同到床上去睡。只是与他说话声气要放轻些,恐
怕他认得出。妇人唯唯听命。艳芳就去睡着了。妇人到大门边去伺候。

  等了一更多天,不见动静,只得走进房去,正要问艳芳,不想暗地之中有人搂
住他亲嘴。妇人只说是艳芳假装男子和他取笑,就伸手去摸他裤裆。才伸得下去,
就有一根绝大的东西把手撞了一下,方才知道是本人。就装出娇声来问道:“心肝
,你从哪里进来的?”未央生道:“是从梁上下来的。”妇人道:“好个本事。如
今上床去睡罢。”两人遂各自解衣服。未央生不曾解完,妇人已脱得赤条条仰睡在
床上了。未央生爬上肚去,要摸着他两只脚好架上肩头,不想再寻不见。那里晓得
自上床时节已高高翘在半天,献出阴户,只等阳物进来。

  未央生想道,不料此妇竟是这等一个淫物,既然如此,那些温柔的家数都用不
着了,只得赏他一个下马威。就把下身抬起,离阴户一尺多高,挺起阳物朝下一攻
。那妇人就像杀猪一般喊起来道:“阿呀!使不得。求你放轻些。”未央生把两只
手替他扒开阴户,慢慢轻轻捱擦捱擦许久,只进得一寸龟头,其余都在外面不能径
入。未央生又挺起阳物朝里一攻。妇人又喊起来道:“使不得!求你用些馋唾。”
未央生道:“只有弄小官用着那件东西,岂有同妇人干事要用馋唾之理?这例子破
不得,还是干弄的是。”挺起阳物又向下直攻。妇人道:“使不得,你若不肯破例
,请抽出来,待我自己用些罢。”未央生听了,就把阳物拔出,听他自用。妇人伸
开巴掌,吐上许多唾沫,把阴物扒开,灌了一半进去,余剩的都搽在阳物上。对未
央生道:“如今没事了,慢慢弄进去。”

  未央生要显本事,不肯从容,把两只手捧住他两股,响的一声,将改造长大的
阳物一概事攻进去。妇人又喊起来道:“怎么你们读书人倒是这样粗卤,不管人死
活,一下就弄到底?如今里头着不下,快拿些出来。”未央生道:“里头着不下,
难道如今在外面不成?只该叫他活动些,不要坐冷板凳就是了。”遂运动起来。起
初几下,妇人还当不起,每送一次,定叫一声“阿呀”,送到数百之数,就不见则
声了。及至送到百外,那妇人就有无限的骚状做出来,无限的淫声唤出来,使人禁
持不住,只得一阵紧似一阵,要催他丢过了自己好丢的意思。谁想那妇人有些奸诈
,明明丢了两次,问他,只说“不曾”。为甚么不说实话?只因自己是代职的,恐
怕艳芳听见,说他心事已完,要来交代。未央生认作真话,再不敢丢。抽到后来,
忍耐不住,也丢了一次。丢过之後又不好住手,只是没有勇往直前之气。

  妇人见阳物逡巡不进,就问道:“你丢了么?”未央生怕笑他本事不济,只得
也说“不曾”。起先未问之先,一下软一下,自从问了这句,竟像学生要睡,被先
生打了,那读书的精神比未睡时节更加一倍,遂一连抽上几百下也不停一停。那妇
人叫起来:“心肝,我丢了,我要死了!你今不要动,搂住我睡罢。”未央生方才
住手,抱住酣睡。原来,妇人面貌虽丑,还亏一双脚小;肌肤虽黑,还不十分粗糙
,所以黑夜认不出是替身。

  却说艳芳躲在床横头,侧耳细听。起先见妇人叫疼叫苦,弄不进去,就知他的
家伙长大,可以用的。又见他的干法在行,抽送有度,不像没有来历的。又见他干
到中间,懈了一阵,虽有些鄙薄之意,后来见他重整军容,比入手之初更加奋勇,
心上大喜道:“这等看来,分明是阃内之骁才,色中之飞将了,我今就失身与他亦
可无悔。欲要趁他歇息钻进被去,说个明白,又怕他在阴暗之中不看见妇人的嘴脸
,只说他好似我,还要想去弄他,况男子久战之後,若不把姿色去歆动他,未必能
勾再举。就悄悄走到橱下,取起火来,先汲了几瓢水,在锅里下面点一个草把烧着
,然后拿烛光走进房去。把帐一掀,绵被一揭道:“是哪一个奸贼?深夜闯入人家
奸淫妇人,是何道理?快起来说个明白!?

  未央生在睡梦中忽然惊醒,只说是他的丈夫躲在家中,故意等妻子同我睡了,
走来捉奸,要我的银子,吓得牙齿乱斗。及至抬头一看,就是夜间所干的妇人。心
上想道,难道他家又有一个不成?低下头把那同睡的妇人一看,才知道是个极丑陋
之妇。一脸漆黑的癞麻,一头焦黄的短发,颜色就如火腿不曾剥洗过的一般。就大
惊道:“这是哪一个?”妇人道:“你不要惊慌,我是替他做探子的,住在对门。
那一日,你在门前走过,与你说的就是我。他说你容貌虽好,只怕中看不中用,恐
累他偷汉的名,所以央我来试你一试。如今料想见中式了,你同他睡觉罢。我论理
也该睡在这边,再讨些赏赐了去。只是旁边有打混的人,你两个就干不爽利,不若
我回家去睡罢。”说完就起来,只穿一领绵袄,一条夹裤,其余衣裙物件都挂在手
臂上,带了回去。临去时又对未央生道:“我的容貌虽丑,也是你的功臣。这事是
我说起的,今晚与你睡这一次,一来是大娘的好意,二来也是前世的姻缘。后来若
有闲空的工夫,也还同我睡睡,不要十分寡情。”说完又对艳芳拜几拜,谢了东道
主人,方才出去。

  未央生如醉初醒,如梦初觉,若不是赛昆仑激我改造,今日进来只好做个秦邦
赴考的苏秦,不中文章,白白赶了出去。艳芳送妇人去后,把门闭好了走进房来,
对未央生道:“我晓得你今夜放我不过,特寻一个替身等你,你如今与他干事一次
,也消得我的账了,还不出去,在这里干甚么?”未央生道:“不但消不得账,还
要加你的罪,如今已是半夜了,快些上床来睡睡。”艳芳道:“你且起来披了衣服
,做一件紧要事,才好同睡。”未央生道:“除了这一桩,还有甚么紧要事?”艳
芳道:“你不要管,只爬起来。”说完走到橱下,把起先温的热水汲在坐桶里,掇
来放在床前。对未央生道:“快些起来,把身子洗洗,不要把别人身上的龌龊弄在
我身上来。”未央生道:“有理。果然是紧要事。我方才不但干事,又同他亲嘴,
若是这等说,还该漱一漱口。”正要问他取碗汲水,不想坐桶中放着一碗热水,碗
上又架着一枝刷牙。未央生想道,好周至女子,若不是这一出,就是个腌脏妇人,
不问清浊的了。

  艳芳等他漱洗过了,自己也把下身洗濯。他下身起先已与妇人一齐净过了,为
甚么又要洗濯起来?要晓得他睡在床头听他干事的时节,未免有淫水出来,恐怕未
央生摸着要讥诮他,所以再洗一次。洗过了把一条湿手巾揩抹了,又在箱子里取出
一条新汗巾,放在枕边。方才吹灭了灯,坐在床上。未央生搂在怀中,一边亲嘴,
一边替他脱下衣服。只见两个乳峰捏来不上一把,放去竟满胸膛,总是娇而且嫩,
里面没有块磊的原故。及至脱去裤子,摸着阴物,其骄嫩与乳峰一样。未央生放他
睡倒。先取一双小脚架在肩头,然后提起下身,也像弄丑妇的方法远远舂进去,要
等他先受苦,后来才觉得快活。不想舂进去艳芳心上只做不晓得一般。未央生思想
,赛昆仑的言语一字不差,若没有权老实的粗长之物,焉得有此宽大之阴?我若未
经改造,只好做大仓一粒,焉能窥其底里?如今军容不足以威敌,全要看着阵势了
。就把他头底下的枕头取来垫在腰下,然后按了兵法同他干起。

  艳芳不曾到好处,但见他取了枕头下去,又不再取一物与他枕头,就晓得此人
是个惯家了。取枕头垫腰是行房的常事,怎见得就是贯家?要晓得男女交媾之事,
与行兵的道理无异,善对敌者才能用兵。男子晓得妇人的深浅方知进退。妇人知道
男子的长短,才识迎送。这叫做“知彼知己,百战百胜。”男子的阳物长短不同,
妇人的阴户浅深不一。阴户生得浅的,就有极长之物也无所用。抽送之际定要留有
余不尽之意。若尽根直抵,则妇人不但不乐,而且痛楚。男子岂能独乐乎?若阴户
生得深的,就要用着极长之物,略短些也不济事。只是阳物生定怎么长得来到其间
,就要用补凑之法。腰之下股之上,定须一物衬之,使牝户高张,以就阳物,则纵
送之时易于到底。故垫腰之法,惟阳短阴深者可以用之,不是说枕头乃行房必须之
物也。所以男子的阳物短者可医,小者不可医。与其小而长,无宁大而短。术士替
未央生改造之时,只求其大,不使其长,就是这个缘故。

  如今艳芳的深,未央生的短,所以取枕头垫在下面。岂不是惯家?这种道理世
上人还有知道,至于取枕头垫在腰下面,竟不取他物与妇人枕头,这种法窍就没人
参得透了。妇人腰底下既有一物,若还头底下又有一物,则上身一段不过二尺多长
,两头凸起,中间凹下,只当把妇人的身体拘断在下面,上面又压了一个男子,你
道他气闷不气闷,辛苦不辛苦?况且妇人枕了枕头,面庞未免带反,口齿唇舌都与
男子不对,极不便于亲嘴。男子要亲嘴必须鞠着身子往下面凑;妇人要亲嘴,必须
便起颈项朝上面凑。碍了一个枕头,费人多少气力,所以干事之时无论垫腰不垫腰
,总是颈项底下的东西断断留他不得。会干事的,将要动手,就把枕头推过一边,
使他云鬓贴席,朱唇面天,五官四肢没有一件不与男子相合。上下二孔又与别的肢
体不同,不惟相合而且相投,不惟相投而且相出入。男子的玉麈入于女子阴中,女
子的绛舌入于男子口中,使他也有一件的便宜处。则乐事相均,而无有余不足之事
矣。

  未央生把一只手取枕头下去,就把一只手托住他的头颈,安顿在席上,使面孔
不歪不邪,以预为亲嘴之地。所以艳芳暗喜,知道他是惯家。未央生垫腰之後,重
新提起小脚放在肩头,把两只手抵住了席,放出本事尽力抽送。每一抽,定要拔出
半截;每一送,定要抵个尽根。只是一件,抽便抽得急,抵却抵得缓。为甚么缘故
?他恐怕下去急了要入得阴户响,恐怕邻舍人家听见,弄出事来,所以不敢放手。
干了一会,那阴户里面渐渐紧凑起来,不像初干的时节汗漫无际了。未央生晓得是
狗肾发作,阳物大起来的原故。就不觉精神百倍,抽送的度数愈加紧密。

  艳芳起先不动声色,直到此时方才把身子扭几扭,叫一声道:“心肝,有些好
意思来了。”未央生道:“我的乖肉,方才干起头,那里就有好意思?且待我干到
后来,看你中意不中意。只是一件,我生平不喜干哑事,须要弄得里头响起来,才
觉得动兴。只是你这房子狭窄,恐怕邻舍听见,不好放手,却怎么处?”艳芳道:
“不妨。一边是空地,一边是人家的厨房,没有人宿的。你放心干就是。”未央生
道:“这等就好了。”此后的干法就与前相反,抽得缓,送得急。送进去的时节,
就像叫花子打肋砖,要故意使人听见好可怜见他的一般。

  翻天倒地干了一阵,艳芳骚性大发,口里“心肝、儿子”叫不绝声,牝中淫水
旁流横溢。未央生见他势头来得汹涌,要替他搽抹干了,重新再干,就伸手去取汗
巾。不想摸到手里被艳芳抢去,不容他揩抹。这是甚么缘故?原来,他的生性也是
不是喜干哑事的,与未央生所好略同,但凡干事之时,淫水越来得多,响声越觉得
溜亮。所以他平日干事随下面横流直淌,就把身子都浸在里边,也不许丈夫揩抹,
直待完事之後,索性坐起来,把浑身上下拭个干净。这是他生平的嗜好之癖。未央
生见他不肯揩抹,就悟到这个缘故,比前愈加响弄起来。又翻天倒地干了一阵,艳
芳就紧紧搂住道:“心肝,我要丢了。你同我一齐睡罢。”未央生要骋本事,还不
肯丢。艳芳道:“你的本事我知道了,不是有名无实的。如今不肯住手,弄了一夜
,抵敌了两个妇人,也是亏你。可留些精神明夜再干。不要弄坏了人,使我没得受
用。”未央生见他这几句话说得疼人,就紧紧搂住,又抽了一番。两个才一齐完事
。完事之後,不曾说几句话,天已将明。艳芳怕他出去迟了被人看见,只得催他起
来,自己也穿了衣服,送他出去。

  从此以後,未央生晓去夜来,俱是从门里出入,再不做梁上君子了。还有几次
舍不得分别,连日里也藏在家中。艳芳只推生病,不出去开门。两人青天白日一丝
不穿,彼此看了雪白的肌肤,恣其淫乐。对门的丑妇隔一两夜过来一遭,未央生不
好拒绝他,也时常点缀点缀,但不能饱其所欲,只好免于怨恨而已。左右邻舍有几
个听见些响动的,都只说赛昆仑自己来奸他,再不想是替别人做事。未曾到晚,各
家都闭户关门,不管外面闲事,惟恐赛昆仑恼他碍眼,要顺便去算计他。所以一连
睡了十几夜,没有一毫惊恐。直到权老实回来之後,方才断了踪迹。

  赛昆仑恐怕未央生年少心性,弄出事来,连日间也禁止他,不许到门前去窥探
。宁可自己做红娘,终日托名买丝替他传消递息。权老实有几次在家,只说是生意
主顾,平日与妻子交易惯的,自己倒立过一边,凭他两个说话,一味忠厚到底,不
以诡谲待人。这才叫做权老实。始信天下的混名叫得一毫不差。不像自家取表德,
只拣好字眼称呼。天下择交之法,不必察其为人,观其行事,只问此人叫做甚么混
名,就知道交得交不得也。

  评曰:

    千古不传之秘,千金不易之方,尽为世人泄之,殊觉可惜!


[《肉蒲团》卷之二 终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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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P Posted: 05-20 16:08 #9樓 引用 | 點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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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肉蒲团》卷之三

             第 十  一 回

         穿窬豪杰浪挥金  露水夫妻成结发

  诗云:
     豪杰从来数绿荫, 一逢知己便挥金。
     衣冠亦复多豪客, 何事全无念友心?

  艳芳与未央生睡了十几夜,那种云雨私情正在稠密之时,被丈夫回来打断好事
,苦不可言。心上想道,我起先只说天下的男子,才貌与实事决不能相兼,我所以
去了才貌,单取实事。把个粗蠢东西当做宝贝一般,终日吃辛吃苦,帮他做活。那
里晓得男子里面原有三件具全的,我若不遇着这个才子,枉做了一世佳人。如今过
去的日子虽不可追,后来的光阴怎肯虚度?自古道“明人不做暗事”,做妇人的不
坏名节则已,既然坏了名节,索性做个决裂之人,省得身子姓张肚肠姓李。我常说
从来的妇人,有红拂妓的眼、卓文君的胆,方才可以偷汉。生平只偷一次,一偷就
偷到底,连那个偷字后面也改正过来,才是个女中豪杰。况且“淫奔”二字原分不
开,既要淫就要奔,若度量后来奔不得,就不如省了那些孽障,做个守贞不二之人
,何等不妙?为甚把名节性命去换那顷刻的欢娱?

  主意定了,就写书一封寄与未央生,约要私奔。他当初在母家的时节,极喜读
书写字,只因嫁做商人妇,就把笔研荒疏了,所以写的书扎如说话一般。书云:

  情郎未央生赐览:
    自你不来之后,我终日对了饮食吞咽不下。就勉强吃下去,不过
  三分之一。我如今立定主意,随你终身。你可速速料理,或是你烦赛
  昆仑进来盗我,或是我做红拂前来奔你。只要期定日子,约在何处等
  我,不致彼此相左。至嘱至嘱。
    你若虑祸,踌躇不敢做此险事,就是薄悻负心之人,可写书来回
  我,从此绝交。以後不得再见,若还再见我,必咬你的肉,当做猪肉
  狗肉吃也。
    馀言不尽,只此寄知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辱爱妾艳芳敛衽拜寄

  写了此书,立在门前,看见赛昆仑走过,付与他带去。又怕未央生胆小,不敢
行此险着,又生一计:终日寻是寻非,与权老实争闹,使他不能相容,好做朱买臣
的故事。就终日只推有病,一根丝也不络,连茶饭都要丈夫炊煮。每日清晨起来,
咒骂到晚方才停息,至于干事之时,把摆布前夫的手段从新放出来,要打发他上路
,好嫁三样俱全的丈夫。权老实见他日里憎嫌不过,只得竭力奉承,指望将功赎罪
。谁想夜里的功劳补不得日间的过失,爬下床来,就换了一副面孔,把一个如狼似
虎的丈夫不消两月,磨得骨瘦如柴,恹恹待毙。邻舍见了个个不平,只是惧怕赛昆
仑,不敢说得。

  权老实见妻子一向安心贴意,忽然改变起来,知他必有缘故,就在邻舍面前细
问消息,说“我出门的时节,可曾有甚人在我家往来?”邻舍起先只推不知,后来
见他盘问不过,又怜他是个忠厚之人,将来要死于淫妇之手,得说道:“有便有一
个人在你家走动,只是不可惹他,若惹他就有不测之祸。”权老实道:“是甚人?
这等厉害?”邻舍道:“就是天下驰名,人人俱怕,惯做神贼的赛昆仑。旧时在你
门前经过,看见你娘子美貌,就走来问我们说‘是哪一个的妻子’,我们说是你的
令正。他又说‘这样妻子嫁了那样丈夫,平日夫妻之间和睦不和睦’,我们又说是
极相得的。后来见你出去卖货,走来问道‘权老实这番出去有几日才得回来’,我
们只说你去卖丝,有十几日才得回来。不想那一日起,你家夜夜像有人说话一般,
若是别个,我们就好出来稽查,你晓得太岁头上可是动得土的?不去惹他,尚且要
来照顾,况得罪他有个不来搅扰的?又且律法没有邻舍捉奸之理,所以凭他自来自
往,宿了十几夜,直待你回来方才断了这路。我说便对你说,只好放在肚里,切不
可泄漏出来,招灾惹祸。就在令正面前也只宜隐忍,不可说破。恐怕走漏消息,害
你性命。”

  权老实道:“原来如此。今既蒙吩咐,怎敢漏泄。但他终有日落在我手里,待
我拿住了他,杀头的时候,求列位高邻助我一臂之力。”邻舍道:“这都是呆话,
自古道‘拿贼拿赃,拿奸拿双”,他做了一世贼,不曾被人拿着赃,难道通了奸情
就被你拿着双不成?令正既被他奸,终有日被他领去,只保得不赔妆奁也就够了。
”权老实道:“怎见得如此?”邻舍道:“他平素的手段你难道不知?任你高墙厚
壁,他也有本事进去,何况你这几间小屋?终究被他钻进去把人领去。人既被他领
去,那屋中的财物岂保得不做妆奁?你不可不堤防。”权老实听了大惊,就对邻舍
跪下求他画策免祸。邻舍怜他情急,个个代他算计。有的劝他休了妻子,断绝祸根
;有的教他带了妻子搬远处去。内中有一个老成的道:“这都不是主意。他令正虽
有可出之条,却不曾拿捉赃据。把甚题目休他?赛昆仑的路数没有一处不熟,随你
搬在那里去,他也会寻着。这都不是良策。依我愚见,只有将错就错之法,可以做
得。你妻子既然无心靠你,留在家中也没有用。不如卖些银子用用。若卖与别人,
令正决不肯去。就是塞昆仑知道,怪你断他恩爱,也要来报仇。不如就卖与他。他
既然爱你令正,或者肯出一二百两也不可知。你拿了这宗银子过来别讨一个妇人理
家,自然不至招灾惹祸。又得了人又保得不破财,岂不两便?”权老实道:“此计
甚好。只是我自己不好去说,须得别一个对他说话便好,不如列位中那一位肯替我
周全否?”邻舍道:“若肯如此不妨与事,只是卖去之後,你不可生端,说我们通
同奸贼,占你妻子,这就使不得了。”权老实道:“若做得成,我身家性命都亏列
位保全,怎敢做此负心之事?”众人听了就大家酌拟一个会说话的,约次日去寻赛
昆仑说话。

  却说未央生自与艳芳别后,害起相思病来,终日废寝忘食。欲要赛昆仑去拐他
出来,又恐他丈夫缉获;欲领他远去,又想起两个特等妇人不曾弄得上手,舍不得
丢了远去。心内踌躇不决。后来看见艳芳的书写得极激切,只得定了主意。就求赛
昆仑拐他出来,情愿领他到远方去,使他丈夫缉访不着。赛昆仑道:“若肯如此就
好处了。但权老实是个穷汉,没了老婆,那里还讨得起。凡人情倒了极处就有性命
之忧,不可不替受害之人想个退步。除非带百十两银子丢在他家,然后拐出人来,
使他失了一个,还好再讨一个,这等做来才不失我做英雄的本色。”未央生道:“
此计虽好,只是小弟旅囊羞涩,设处不来。奈何?”赛昆仑道:“贤弟不消忧虑,
我做了一生豪杰,若拼不得挥金,怎敢说此丈义的话!要银子都在我身上,你可写
书回他,不拘时日,只要权老实不在家我就去拐他出来。”

  未央生大喜,就写下书扎,也不用文理深奥,只把几句浅话回他,省得他费解
。其书云:

  艳娘芳卿赐览:
    别得两个月,竟像几十年,终日寝食俱废,履告昆仑求他力图,
  他只恐尊意不决,所以不敢轻举。因看来扎,始知勾我之心坚如铁石
  今已力任不辞矣。
    红拂之事甚险,切不可做。既有此人出力,只做红绡可也。佳期
  难以预卜,典守离家之日,即是嫦娥出月之期。速赐好音,以便举事。
    别话不宜,只此奉复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真名不具

  赛昆仑拿了此书送与艳芳之後,就取一百二十两银子,预先封好,好待临时带
去。过了两日,忽见他邻舍走来说:“权老实生意折本,日给不敷,不能养活妻子
,要转卖与人,我想你为人宽胸大度,有闲饭养人,又肯济贫扶危,所以特来作合
。求你积个阴德,一来超拔此妇出来,省得他饿死;二来使权老实得些聘金,好做
生意糊口。极是两便的事。”赛昆仑听了暗想道,有这样奇事?我正要去算计他,
他就央人来卖与我。或者他晓得些风声,知道我替人做事,料想出不得圈套,故此
来上这条路也不可知。既然如此,我要暗买不如明买了。就问邻舍道:“他既贫穷
要卖妻子,不知他妻子肯去否?”邻舍道:“他在家受苦,巴不得出门。有甚不肯
去。”赛昆仑道:“他要多少财礼?”邻舍道:“他要讨二百两,若不得,一百两
外多些,他也就肯了。”赛昆仑道:“既然如此,就是一百二十两罢。”

  邻舍见他允了,就去叫权老实亲来交易。赛昆仑初意,要教未央生做受主。后
来想道,我的名声人人惧怕,不敢同我打官司。若叫他出名,后来就有官司口舌了
。所以不提起未央生,只说自己要做意。权老实走到写了婚书,打了手印,邻舍押
了花名,交与赛昆仑。赛昆仑取出那封银子,恰好是这些数目,又别取十两,送与
邻舍做媒钱。当日就佣轿子,把艳芳抬过来,也不使未央生知道。直待他寻下房屋
,置了床帐家伙,方才备办花烛,把他两个送入洞房。虽鲍叔之交情,虬髯之侠气
,不过如此。只可惜把题目错认,所以算不得为豪杰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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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OP Posted: 05-20 16:09 #10樓 引用 | 點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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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冊:2014-04-21

                第十二回

          补磕头方成好事 因吃醋反结同心


  未央生与艳芳做了夫妻,两个不分昼夜尽兴快乐。艳芳进门之後,经水来得一
次就有了胎。未央生大喜,以为术士之言不验,一般也会生育,这根取乐之具是落
得改造的。到了四五个月,艳芳的腹渐渐大了,行房之时未免碍手碍脚,不能如意
。艳芳就吩咐未央生,教他权且耽搁几时,养精蓄锐,待生育之後好图大举,不要
枉费了精神。从此以後,两个就分房宿歇。

  未央生独睡在书房,不免静极思动,又要做起分外事来。心下想到,我目中所
见的妇人,只有那两个不见姓名的是个绝色,与我新娶的这一个可以鼎足而立。怎
奈不知下落,无处寻访。不得已而求其次,只好在册中遴选一个出来,暂救目前之
急。就瞒着艳芳把书房门关了,取出册子来细细翻阅。

  翻着一个名字叫做香云。批他的批语虽不多几句,比别个的略加厚些。这分明
是第一等之第一名,比绝色的女子止争一间也。

  批云:
    此妇色多殊美,态有馀研。轻不留痕,肢体堪擎掌上;娇非作意,
    风神俨在画中。因风嗅异香,似沽花气;从旁听妙语,不数莺簧。
    殆色中之铮铮,闺中之娇娇者也。拔之高等,以冠群姿。

未央生看了批词,追想他面貌。记得是个二十以外、三十以内的人,神致妩媚,从
前走过,觉得有一阵香气,与熏在衣上、带在身上的不同。既去之後,又在香案旁
拾得一把诗扇,知道是他所遗。未央生想了数日要去踪迹他,因后来遇着特等的,
就把他丢下。此时翻阅着了不觉死灰复燃,就把下面的小字细查,看他住在何处。
原来与自己的住处同是一个巷名,心上大喜,忙走出去问人。

  那里晓得作孽之事偏生凑巧,这个女子就是他的紧邻。只有一墙之隔,书房间
壁就是他的卧房。丈夫叫做“轩轩子”,是个才高行短的秀才,年纪有五十多岁。
前妻已死,香云是他的继室。轩轩子在外处馆,每一个月回来宿一两次,其余日子
都在馆中宿歇。

  未央生访问的实,心上暗暗喜道,这分明是前世的姻缘,神差鬼使送我住在这
处同他作乐的了。忙回到家中,一边想计策,一边看形势。书房外面的墙虽然不高
,是有房子隔住的,跳不过去。书房里面的墙是夹砖砌的,又有白灰粉在上面,一
动就有痕迹,又不好凿孔。存想了一会就要做爬梁上屋之事。仰起头来细看,只见
屋山头上有三尺高五尺阔的一块,是砖墙砌不到,用板壁铺完的。心上喜道,既有
这隙可乘,又不消想到屋上去了。只消把板壁撬去几块,那砖墙上面就可以跳得过
了,有甚么难做的事?

  就掇一张梯子斜靠在墙上,然后到书橱里取出一副家伙,外面是个纸匣,纸匣
里面刀、斧、锯、凿样样都有,名字叫做“十件头”。未央生自买回来一件也不曾
用,只说是没用的东西。那晓得天下无弃物,要偷妇人竟用着他。就带了这副家伙
爬上梯去,把那板壁一看还喜得有缝可寻,就先用一把小锉将横木之上锉去二分使
橇板下来的时节没有障碍。然后用小凿投入缝中用力一橇,已下来一块。一连橇下
三块,就伸头过去一张。

  看见一个妇人坐在马桶上小解。解完之後未曾系裤,先盖马桶。那马桶盖落在
地上,伸手去取,未免屈倒纤腰,把两片美豚高高耸起,连那半截阴门也与未央生
打个照面。未央生在背后看了,还不知可是本人。直等得撒上裤子,掉过脸来,仔
细一认,正是当初赏鉴的人。未央生要叫他一声,一来怕被人听见;二来我在暗中
,他不知我是何人,怎么肯来招接?万一发作起来,反为不便。须要设计引他上来
张我,看见我面貌,不消我去仰扳他自然来俯就了。想了一会,忽然记起他当日遗
下一把扇子,上面有三首唐诗,是他亲笔写的,我如今把板壁开在这边,走下梯去
寻出那扇子,把上面的诗高声朗诵,他听了自然会意,比上来张我。然后用巧话挑
拨他,自然一勾便上了。

  算计已定,就下去开了箱子,搜寻那把诗扇。他在庙上作寓之时,烧香妇女所
遗之物甚多,不止捕把扇子。拾得一件就收藏一件,又怕与别的东西混在一处,一
时要寻难以寻起,又别作一箱,盖上写四个大字,取国风上一句,是“美人之贻”
四字。此时开了箱子把那些哀艳之物细细拣阅。阅到一把扇子就是他的,展开一看
,上面写三首绝句,乃唐朝才子李白所作,名为清平调,是唐玄宗与贵妃赏牡丹召
他进宫做的。未央生不敢造次就念,先把衣冠换得齐々整々,然后打扫喉咙,竟像
昆腔戏子唱慢调的一般,逐字逐句哦出韵来,等他好仔细听,诗云:

    云想衣裳花想容, 春风拂栏露花浓。
    若非群玉山头见, 会向瑶台月下逢。(右其一)

    一枝红艳露凝香, 云雨巫山枉断肠。
    借问汉宫谁得似, 可怜飞燕倚新妆。(右其二)

    名花倾国两相欢, 常得君王带笑看。
    解释春风无限恨, 沈香亭北倚栏杆。(其三)

  念过一遍不见响动,就把落款年月与写字之人的姓名当做曲子里面的介白一般
,也念出来。要使他听得明白,又念了几遍。只见板壁上忽然响了一声人,像咳嗽
又像叹气。未央生知道他上来了,就对着扇子埋怨道:“为这一把扇子弄得人死不
死、活不活,如今扇子在这边,人在哪里?若还寻得着,不如送还他,留在这里做
甚么!”

  说了这话,只见板壁上有人应道:“扇子的主人现在这里,丢上来还我!”未
央生抬头看见,故意吃一惊道:“原来绝世佳人就在咫尺,枉害了一向相思。这等
说死不成了。”就把十步梯子并作五步跨上去,一见了面就搂住亲嘴。

  香云问道:“你一向在哪里?再不能见面,如今为甚么走到这里人家,念起我
扇上的诗来?”未央生道:“这就是我的寓所。我就是你的紧邻。”香云道:“既
住在这里,为何一向不曾见你?”未央生道:“我是新搬来的。”香云道:“你为
甚么搬到这里来?”未央生要买他的欢心,就随机应变,想出话来道:“我搬来的
意思都是为你。因前日在张仙庙看见尊容,心下十分想念,见你临别之时十分顾眄
,又留下扇子赠我,所以丢你不下,谋到这里来住,好与你相处的。”

  香云听了微笑一笑,把手在未央生肩上轻轻打一下,道:“你原来这样有情,
我错怪了你。你家里还有甚么人?”未央生道:“只有一个小妾,是朋友赠我的,
其余的贱眷都在故乡,不曾带来。”香云道:“你未搬来之先,如何不到我门前走
々?使我终日想你。”未央生道:“我起初问你不着,不知住在哪里。后来访知下
落就搬过来就你了。”香云道:“是几时搬来的?”未央生道:“不上半年,只好
四五个月了。”香云一听这一句,登时变脸就问道:“既然来了这些日子,为甚么
往常不理我?”未央生见他词色不好,知道露了马脚。又把巧话支吾道:“一向只
说尊夫在家,恐怕轻举妄动,怡害于你,所以只当不知道。直到今日,方晓得尊夫
在馆,家里没有别人,才敢露些声色。不过谨慎的意思。难道敢忘记了你不成?”


  香云听了冷笑一声,又问道:“我的扇子可还在么?”未央生道:“紧紧藏在
身边,不敢遗失。”香云道:“你拿来我看。”未央生听了就下去取来,把一把汗
巾子裹住,双手递过去。不想香云接到了手两三把扯得粉碎,往自己房里一丢,遂
将汗巾子掷还他道:“这样薄情的人亏得不曾与你有染。从今以後两下闭交。下去
吧。”就忿々走下梯子,眼泪汪々的哭起来。

  未央生不知他为着何事,要爬下去问个明白,又怕被人撞见,只得立在上面看
了他哭。正在难处之际,忽然书房门外芭蕉弄声,竟象有人走动。未央生怕是艳芳
,只得上了板壁,走下梯来。心上猜疑道,这是甚么原故?又不曾有话冲撞他,为
甚么使起性来?察他口气不过怪我亲近迟了,耽搁半年工夫,不曾与他作乐,要逼
我去请罪的意思。但日间不好过去,待到晚上钻过去问个明白。无论他怪得有理没
理,总是陪他个不是就完了账。

  主意定了,挨到黄昏时候,打发艳芳睡了,来到书房。把门窗紧闭,遂爬上梯
去。将日间橇动的板壁尽数除下,心上想道,他那边没有东西拔脚,二丈高的高墙
如何跳得下去?欲要叫他一声,他既说了硬话,怎么肯来接引?谁想香云口嘴虽硬
,心肠还软。临睡之时,原开一面之网在那边招纳他。未央生爬到墙上伸手过去一
摸,只见日间所用的梯子不曾撤去,依旧放在那边,若有所待。未央生大喜,就踏
着梯子悄々爬下去。只见黑洞洞不辨东西,又悄悄摸到床前,见他不响不动,只道
是睡着了。就伸手去揭他被,要把身子钻进去。

  那里晓得香云此时也不曾睡着,未央生过来的时节他明明听见,只因要省些客
气,所以朝里睡了,只当不知。及至他伸手来揭被,这番客气就省不得了。只得转
身来,假装梦中惊醒的模样,叫道:“你是哪一个?黑地里爬到我床上来!”未央
生靠着耳朵低々说道:“不是别人,就是日间与你说话的人。知道自家不是,特过
来请罪。”一面说一面钻进被窝。香云紧紧裹住,不放他进去。发作道:“这样寡
情的人,那个要你请罪?”未央生道:“我费尽心机谋到这边来亲近你,也不叫做
寡情了。香云道:“你那双眼睛好不识货!怕没有标致的同他作乐,希罕我这等丑
陋东西?”未央生道:“我家里一妾是朋友赠我的,我不得不受。娘子怎么吃起醋
来?”香云道:“你同自家妻妾作乐是该当的。我怎么好吃醋?只是与我一样的人
,你不该先去缠他,把我丢在九霄云外。若住在远处也罢了,只隔得一壁,叫也不
叫一声,竟象不相识的一般。这样寡情的人还要人理?”

  未央生道:“娘子这话是从哪里说起?我除了一妾之外,并不曾相处一个妇人
。娘子为何谤起我来了?”香云道:“我且问你,某日某时张仙庙里,有三个标致
妇人进去烧香,有人跪在门外磕头,可就是你么?”未央生道:“那日果有三个妇
人在庙烧香。彼时我也去求神,见有一阵在内,恐怕混杂不雅,所以不好进去。就
跪在门外磕头。我是拜张仙,难道拜那三个妇人不成?”香云笑道:“何如自己招
出来了。既然磕头是你,还有甚么辨得?你前日躲在张仙背后偷看妇人,见有少年
女子竟不怕混杂不雅,直走出来调戏他。岂有妇人在里面反怕混杂不雅,跪在门外
磕头之理?这样混话骗三岁孩子也不信,反要来骗我。”

  未央生听了,知道掩饰不过,只得吐露真情,好套出那三个妇人的下落。就对
他笑一笑道:“不瞒娘子说,我那日磕头一半为神,一半为妇人。但不知娘子坐在
家里怎么晓得这事?是哪个对你说的?”香云道:“我自有千里眼、顺风耳,何须
要人说得?”未央生道:“娘子既晓得这事,必晓得那三个妇人住在哪里,叫甚么
名字,丈夫叫甚么名字,索性求娘子说个明白。”香云道:“你同他相处半年怕不
晓得,反来问我?”未央生道:“这话从哪里说起。我从一见之後就不曾再见。怎
说与他相处半年?这冤情叫我哪里去申诉!”香云道:“你既然不曾与他相处,为
甚么半年之中不见我一面?分明是他们叫你不要理我。我难道不晓得?”未央生道
:“屈天屈地何曾有一些影响,娘子若不信,待我对天发誓:我若与三个妇人有一
毫于染,天雷立即打死!”

  香云见他发的誓愿,疑心也释了一半。就说道:“既是这等,你的罪过还可原
。”未央生道:“如今我说明了,请娘子揭开被窝,放我进来睡罢。”香云道:“
我的面貌不如那三个妇人生得标致,你还是去寻标致的睡,不要来缠我。”未央生
道:“娘子又太谦了,怎见得你的面貌不如那三个?”香云道:“你的眼力自然不
差,毕竟是他标致你不肯跪下磕头。”未央生道:“那磕头的事不过是兴之所至,
偶然做出来。何曾有甚么成见。据娘子这等说,是怪我磕他的头,不曾磕你的头,
所以这等牢骚不平。我如今加上利钱多磕些头,补还前日的欠账就是了。”

  说完,遂跪在床前一连磕了几十个响头,把床都振动。香云才伸手下来扶他上
床。未央生脱了衣服,钻进被窝。那阳物就与阴户凑着,竟象轻车熟路走过几次的
一般。想来是初交之际,彼此情浓,又被客气的话耽搁了一会,到此时所以我要凑
他、他要凑我,两件来而自然倾盖如故。未央生凑着之後,就把阳物直抵牝中,是
要借些痛意,好煞阴中之痒。香云欲图快活,所以耐着艰难,任他抵塞。未央生见
他承受得起,就放出本事,同他对垒。起先几十提,里面倒还滑溜。到半百之後,
渐渐有些濡滞起来。

  香云抵挡不住,就问道:“我往常与自家男人干事,都是先难后易。为甚么今
日不同,反先易后难起来?”未央生道:“我的阳物与人不同,有两桩异样。第一
桩是先小后大,起初象一块干粮,一入牝就渐渐大起来,竟象是浸得胀一般。第二
桩是先冷后热,就象块火石,擦磨几下渐渐热起来,就象有火星要爆出的一般。只
因有这两桩好处,所以不敢埋没,要来亲近娘子,求你赏鉴的意思。”香云道:“
不信你身上有这样宝贝,只怕是哄人的话。就作是真的,怎么这等艰难起来?”未
央生道:“如今牝内干燥不过,所以艰难。少刻有些淫水浸润他,自然不象这等了
。”香云道:“这等,待我敖住了疼,任你狠弄一阵,弄些淫水出来,省得里面干
涩。”

  未央生听了,就把双脚架在肩上,紧紧抽送。不上几十下,那阴户也滑起来,
阳物也热起来。滑则不觉其疼,热则愈见其乐。香云道:“真个你方才的话不是哄
我,我如今快活了。”未央生就乘势愈加狠弄,一边使他欢心,一边套他的口气道
:“心肝,我这话不哄你,可见别样的话也不是哄你。你可把那三个妇人的话对我
说说何妨?”香云道:“只要你真心待我,我自然会对你说。何你这等忙?”未央
生道:“也说得是。”就把他的舌头紧紧含在口里,再不说话,一味哑干,足足抽
了一二更天。只见香云手足冰冷,一连丢了三次,就说道:“心肝,我的精神单薄
,再经不得掏掳了。搂着我睡罢。”

  未央生听了,爬下身来搂住同睡。睡的时节觉得一阵异香,与那日初会时闻见
的一样。就问道:“你平日熏衣服的是甚么香?这等可爱。”香云道:“我平日并
不熏香,你在哪里闻得?”未央生道:“那日相见的时节,你在我面前走过,就有
一阵香气。今日睡在床上,也是如此。你平日若不熏香,这一种气味是那里来的?
”香云道:“这是我皮肉里面透出来气味。”未央生道:“不信皮肉里面有这样好
气味,若是这等你皮肉也是一件宝贝了。”香云道:“我生平也没有别长,只有这
一件与别个妇人不同。当初父母生我时,临盆之际有一朵红云飞进房来,觉得有一
阵香气。及至生我下来,云便散了。这种香气再不散,常々在我身上闻出来,所以
取名叫做‘香云’。若坐了不动,还不十分觉察,但是劳碌之後,有些汗出,这种
气味就从毛孔里透出来,不但别人闻得出连自家也闻得出。我有这件好处也不敢埋
没,前日庙中与你相逼见,你生得标致,故把扇子赠你,又把这种气味与你赏鉴,
要你寻到我家来。谁想你不来,直到今日方了得心愿。”

  未央生听了就把他浑身上下仔细闻,没有一个毛孔不有香气。方才晓得绝世佳
人不是相得出来的。就把他紧紧抱住,一连叫了几十个心肝。香云道:“我身上的
香气你都闻到了,还有一种香气更比身上的不同。索性与你赏鉴。”未央生道:“
在哪一处?”香云把一只手捏着未央生的指头,朝阴户里面点一点,道:“此中的
气味更自不同。你若不嫌亵渎,也去闻一闻看。”未央生缩下身子,去把鼻孔对着
阴门嗅了几嗅,就爬上来道:“真宝贝,真宝贝!我如今没得说,竟死在尔身上罢
。”说了这话,又把身子缩下去,扒开那件宝贝,就用舌头舔将他起来。香云道:
“这怎么使得!还不快些上来。”一面说一面去扯他。越扯得急,未央生越舔得慌
,把一根三寸长的舌头竟作了干事的阳物,在里面一抽一送,一来一往,与交媾无
异,一见有淫水流出来,就吸在口里,吞下肚去。直舔得他丢了,连阴精都吃下去
,方才爬上肚来。香云紧々抱住道:“我的心肝,你怎么这等爱我!我如今没得说
,也死在你身上罢了。”

  未央生道:“照我看来,你这样佳人如今世上没有第二个了。你既有这件宝贝
,你的丈夫为甚么不回来受用,终日睡在外边,使你孤眠独宿?”香云道:“他心
上也要受用,只是力量不济,所以借处馆的名色在外面躲避差徭。”未央生道:“
我闻他还是中年的人,怎么就这等不济?”香云道:“他少年时也是个风流子弟,
极喜偷良家女子,日夜淫乐。减丧太过,到中年就没用了。”未央生道:“他少年
时的力量比我如何?”香云道:“做事的伎俩虽然差不多,那有你这两桩好处。”
未央生道:“我这件东西与你这件东西皆是世上没有的。如今两件宝贝凑在一处,
切不可使他分开。从今以後,夜夜要过来同你睡了。”

  香云道:“你是有家小的人,怎能夜夜过来?只不要象前日的寡情也就勾了。
”未央生道:“不知是哪个多嘴的人到你面前来学舌,使我抱了不白之冤,到这个
时候还说我寡情。我若知道那个学舌的人,定要与他狠做一出。”香云道:“我老
实对你说,学舌的人不是别个,就是那三位佳人。”未央生道:“这又奇了。这话
若是别人说的也该没趣,难道自己不怕腼腆,竟告诉起人家来。”香云道:“不瞒
你说,我与三位佳人是姻门之亲。两个年纪小的,我叫他妹子;一个年纪大的,我
叫他姑娘。两个妹子更与我心投意合,竟象同胞的一般。我有心事对他讲,他有隐
情也对我说。我那日烧香回来,见了两个,就把你生的标致,偷看我,我也爱你,
丢下扇子的话告诉他。他两个道,既然他爱你你爱他,少不得有个寻来的日子,看
你怎么样打发他?我心上也料你要寻来,立在门前等了十来日,再不见一毫踪影。
后来他两个烧香回来,遇见我就问我道,你那日看见的人是怎么面貌,怎样打扮?
我就把你面孔衣服对他说。他两个道,这等说,你心上的人我今日也见过了。又问
我,他既然爱你,那一日可曾对你磕头否?我说,他爱我只好在心上,那有在众人
面前磕头之理?他见我说这话,就不作声,只是笑,像个得意之貌。我疑心起来,
再三盘问,他方才把你磕头的事细々告我。一面笑一面说,严然有个骄人之貌。我
一连没趣了几日,心上想道,我与他一般是初见之人,你为甚么见我就避嫌疑,偌
也不唱一个?见他就疯颠起来,一些嫌疑不避壁,竟磕起头来?可见我的面貌不如
他,你就要寻也去他,必不来寻我。往常我与他是极好的姊妹,为这件事竟有些恨
他起来。所以今日于你相会,见说来了半年,直到如今方才理我,焉得不疑?后见
你发誓起来,方才知道没有此事。这些戏文都是你磕头磕出来的,请问你该做不该
做?”

  未央生道:“原来如此也。难怪你不忿恨。但他两个既是你令妹,也只当是我
的小姨了。你肯使我见他一面,别的事不想得,只等我叫他几声姨娘,使他知道我
们两个有了私情。他起先把磕头的话来骄你,待我替你把不但磕头又且相与的话去
骄他。心上何如?”香云道:“这也不消,我与两个不但是姊妹,又且同盟。原说
有福同享有苦同受,他以前既不曾背我,我如今怎么又反背他?我意欲要别你去与
他相会,使他两个也知道天地间有一种妙物,大家赏鉴赏鉴。只是我也要与你断过
。你得了他们之後不可改变心肠,要像今夜这等爱我,方才使得。你改变不改变也
要发个誓来。”

  未央生听了,不觉手舞足蹈,一个筋斗就翻下床来,对了天地,比以前所发的
誓更加狠毒。发完之後,又爬上床去,重新干起,当做央媒一般。及干到事完之後
,交颈而睡。睡到天明起来,香云打发未央生依旧从梯上过去。

  自此以後,两个日日见面,夜夜同床。但不知两位小姨何日到手,今且暂停。
下面两回另叙别事,少不得两出戏文之後又是正生上台也。

  评曰:

    我观肉蒲团之奇,未有奇于此回者。初看香云使性一段,使人张紧
    眼,莫知所自。及至看到末幅,始知从前一段乃理之当然,非作意
    也。香云未经相与之先,便吃无影之醋;既同枕席之後,必抬有理
    之酸。此妇人之常情也。后来不怪不妒,而且以月老自居,使三段
    奇缘一时毕集。观者虽有急事,亦不暇理,凡看未央生如何得意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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